真情怀故国至孝本豪杰———李祖荫先生印象记

李祖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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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祖荫(1897-1963）字麇寿，民法学家，湖南祁阳文明铺（今祁阳龚家坪镇）酒塘村人。祖父李蕊，清同治十三年（1874）甲戌翰林。父承阳，清末秀才。李祖荫从小受家庭熏陶，勤奋苦读，学有根底。

　　1927年，他在北平朝阳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即东渡日本，就读于明治大学法律系专攻科。未及毕业，即应北京燕京大学之聘，于1930年回国，历任该校（专任）讲师、副教授。同时兼任朝阳大学教授、名誉教授及《法律评论》总编辑。后因与燕大教务长美国人司徒雷登意见不合，从1936年起便专任北大教授，只在燕大兼课。

　　李祖荫富有强烈的正义感和民族自尊心。抗日战争爆发，北平沦陷，他身居虎口，拒不参加日伪组织的中南海怀仁堂大学教育界的集会。汉奸登门威逼利诱，他大义凛然，刚正不屈，并出示遗嘱，表示誓死不从的决心。1937年冬，他冲破险阻，逃出北平，绕道天津、香港、广州，抵达长沙，参加由北大、清华、南开三校联合组成的临时大学教学工作。次年，该校西迁昆明，他因父母年老体衰，便留在湖南，受聘为湖南大学教授，同时兼任民国大学教授，并为湖大创办法律系，任系主任；后又兼任训导长、法学院院长等职，直至长沙和平解放。

　　他一生致力教育事业，培养、爱护青年，殚精竭力。1944年，国民党政客李毓尧出任湖大校长，引起学潮。他身为训导长，因反对迫害学生而被解聘。李毓尧去职后，法律系全体学生一致要求李祖荫回校主持法律系工作，并于1945年暑、寒假两次派代表到祁阳，登门恭请，1945年底他重新回到湖大。在湖大教授中他威信很高，在全国法学界也有很高的威望。但他在旧社会从不作官，一心致力于教育事业，志在推进民主与法治。西安事变前夕，蒋介石电召蒋梦麟、梅贻琦等著名教授去西安，他也是受召者之一，拒不应命。在湖大被解聘不久，国民政府曾任命他为某省高等法院院长，他一笑置之，不予理睬。

　　抗战胜利前后，他的思想进一步倾向进步，逐渐了解和接受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同情和支持进步学生活动，成为当时湖南最著名的进步教授之一。1946后，他敢冒风险，在国共两党斗争高潮中，毅然聘请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的李达担任湖大法学院教授。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前夕，在李达和其他共产党员的影响和帮助下，他应省长程潜的邀请出任省教育厅长，积极参与湖南和平解放活动，尽力保护进步师生，营救被捕学生钟振农、龙汉河出狱，抵制国民党反动措施，拒不执行白崇禧将教育厅和某些学校撤离长沙的命令，对促进湖南和平解放和保护湖南的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

　　长沙和平解放后不久，他应召去北京。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央人民政府法制委员会委员兼民事法规委员会主任。以后历任国务院参事、国务院法制局委员、法制史研究室主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法律室顾问，并参与《宪法》、《婚姻法》等重大法规的起草和修改工作。他还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二、三届委员。晚年，他仍然关心法学教育，勤于著述，为北京大学研究生讲授《中国法制史》，组织编写《清史刑法志注释》和《中国民法史书目简介》。上述两书均于1958年由法律出版社出版。

　　他治学严谨，博采众长，穷本究源，自成一说。对民法造诣尤深，蜚声法学界。著作十余种，共数百万言，已出版的主要专著有：《比较民法总则编》、《中华民法总则评论》、《民法概要》、《法律辞典》、《法律学方法论》等，这些著作均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影响颇大，曾被许多大学法律系用作教材或主要参考书。他还编纂了《法律艺文综》、《民法文选》、《古今法学文选》、《英文民法文选》等书。

真情怀故国至孝本豪杰———李祖荫先生印象记  

曾昆洛  来自晋江市政协网
    第一次见到李祖荫先生，出现在我面前的他一头曲卷的黑发，一张被热带的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脸上，散发着豪放不羁的神采。入座之后，他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话，直接就谈着关于池店村环境建设的话题：“……和几年前相比，村子里盖起那么多漂亮的楼房，可路旁的厕所依旧臭气冲天，苍蝇蚊子追逐行人，你们当父母官的可以躲进自己的楼房里，可我作为池店村的子孙，都不敢把海外的朋友带进村来……”听着祖荫先生这些话，池店村的李支书几次想把话题引开，可李祖荫就是“揪住不放”。不久之后，我再到池店村时，发现村道旁一些碉堡似的茅坑已经填平，在上面建起了卫生公厕，一问才知道是李祖荫捐建的。这是李祖荫留给我的第一次印象：我感到这个人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而是一个动口也动“手”的人。
    １９９５年６月间，我作为池店镇政府赴菲恳亲团的秘书长，偕池店镇各界一行11人抵达马尼拉。李祖荫于繁忙的商事中在他所经营的酒店里设宴招待我们。席间有人谈起了祖国这话题，竟引起了李祖荫极大的兴致，他滔滔不绝，从长城谈到黄河，从秦始皇谈到李世民，谈九·一八事变，谈南京大屠杀……在国内，许多人对这些历史一知半解甚至早已淡忘，而作为出生在异国他乡的李祖荫，却通晓这一切，确实令我钦佩。而对于他父母之邦的池店村，那些乡间习俗，传说经典，他竟如数家珍，其间，有人说起李五重修洛阳桥的年月，李祖荫竟能随口予以更正，事后，我查阅有关史料与祖荫先生所言完全吻合！此时，我们谈到池店镇由于小学毕业生逐年增加，急需再增建一所中学，希望海外侨亲也来为之添砖加瓦，没想到李祖荫竟毫不客气地说：添砖加瓦，你们这样空着双手凭一张口就让我们添砖加瓦，设计图纸呢？工程预算呢？真是没鼻没眼的针要我们穿！话一出口，满桌尴尬。然而，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神色温和下来，换了一种声调说：“你们都比我年轻，来日方长，故乡是你们的，中国是你们的，我都六十多岁了，能有几个六十多岁？我是恨不得家乡故土立即就变好啊……”他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那是一位海外赤子真诚的心声！我看着他的眼睛，此刻，他的双眼里一向流露出来的桀骜不驯的眼光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种长者的无限温柔的、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慈祥的眼光。
    从马尼拉恳亲回来不久，我就听到李祖荫决意独资在池店村捐建一座幼儿园，接着又听说资金到位了，图纸是由他在马尼拉当设计师的女婿设计的。以后听说幼儿园建成了，但考虑到通向幼儿园的乡间小路坎坷不平，李祖荫又捐资在幼儿园前面修了一条水泥道路。
    １９９６年深秋时节，以李祖荫先父之名捐建的池店中心幼儿园主体工程“东贵楼”落成了，李祖荫把他在菲律宾的一家4代人都带到他的父母之邦来举行剪彩仪式，上至他的坐在轮椅上的年迈的母亲，下至尚未成年的外孙女。期间，还有一百多位海外侨亲也前来参加庆典。那一天的盛会，是李祖荫推着母亲的轮椅进东贵楼大厅的，每有门槛台阶，他必弯腰抬起车轮，以免震动轮椅上的母亲，整个庆典过程，李祖荫一直偎倚在母亲的轮椅傍。他多次久久地俯下身子与母亲耳语着什么，那情景，令人想起：这么一个看似粗犷不拘礼节的汉子，竟是一个大孝子。
    就在这次盛会上，李祖荫认捐巨款于在建中的江滨中学校舍，并于当天傍晚时分驱车视察了占地百亩的江滨中学工地。当他看到围墙已经砌起，教学楼即将封顶之时，他动情地说：“让每一个少年都能进学校，让下一代人都因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而胜过我们这一代，这是一种责任……”
    １９９７年底，我肩负池店镇父老乡亲及上级有关部门之重托前往马尼拉组建池店镇旅菲同乡总会，在异国他乡要完成这项复杂的工作，我一直感到心中无底。然而到了马尼拉之后，竟得到几位侨界著名人士多方关照，李祖荫更是以他在当地华侨社会中的影响，予以鼎力支持。他亲自压轴主持了一次规模不小的旅菲各埠侨亲座谈会。这位在菲岛出生的第二代华裔能有如此浓烈的乡情，对于组建同乡总会如此关注，这是我始料不到的。在马尼拉的十几个日夜，我一直为此感慨万分。
    多年的接触，我认为李祖荫是一位心中不设城府，脸上不带假面具，敢恨敢爱并敢将自己分明的爱憎表现得淋漓尽致的这么一位血性刚烈的汉子。对这位不圆滑不世故的真情汉子，每知道他回乡，我必前往接待，而每次出差非律宾，我也必定要去拜望他。这绝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职业工作使然，其实更重要的是每一次跟他交谈，我都视为是一种享受。他话语之中总是充满机智幽默，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正史野史，他往往顺手拈来随口说出，每次都让满座的人听得津津有味，且每次言谈总有新意，绝少空话套话老话假话。对于他看不惯的人与事，他甚至常常直率地摔出几句“骂娘”的话。但他的这种“骂娘”总是出于急公好义，绝非出于私情私愤，正因如此，当面挨了“骂”的人过后也不存怨恨。
    作为在国际华人社会中较有影响的社团组织——世界洪门进步党的副理事长及菲律宾洪门联合总会名誉理事长的李祖荫，在海内外享有很高的声望，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无数利于祖国、利于中华民族的好事。李祖荫虽然出生于菲律宾，但从不忘记故乡池店村，他从小接受华文教育，爱好并深入研究祖国历史文化和民情风俗。少年时代，李祖荫就帮助父亲经商，从伐木业到塑料行业、进出口贸易以及农副产品、港口服务，由于他为人诚信，善于经营，商务活动规模逐渐扩大，遍布世界各地。从年轻时代起，他就一直关怀着自己的祖国与民族的兴衰。他曾经告诉我，还在文革初期，他就曾“偷偷潜入”祖国内陆各地。他说：“那时候饿了，想买块大饼都买不到——身上没有粮票。”对于那个时候国内普遍存在的贫穷现象，他痛心不已。改革开放以来，他更是多次率团回国省亲访问。在北京期间，他曾受到包括邓小平、江泽民同志在内的多位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对于祖国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他极力宣扬，对于其中出现的弊病，他痛心疾首，慷慨直言，绝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这一点尤其难得。能做到这样，只有与自己的祖国肝胆相照的海外赤子才能做到，只有对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民族充满了无私的爱的海外华人才能做到。
    21世纪的第一个春节来临之前，李祖荫从马尼拉捎来消息：他愿意为在建的池店镇第一所完全中学——晋江二中捐建一座教学楼。春节过后的3月初，李祖荫顶着严寒回国为此楼举行了奠基典礼，为表彰李祖荫的义举，经有关部门批准此楼命名为“祖荫楼”。当天，福建省人民政府还为其颁发了金质奖章。
    ２０００年７月，李祖荫冒着酷暑回国视察了已经封顶的“祖荫楼”后，正是中午时分，他又顶着烈日来到故乡池店村了解该村“池店中心小学”的扩建情况。他多年一直负担着该校部分贫困学生的学杂费，经他资助的许多莘莘学子，有的已经升上高一级学校，有的已经走向社会。言谈之中，当他得知因为操场扩建需砍掉校园内二棵大榕树时，他心疼地说：“能不能留下这两棵树，孩子们可以在树下乘凉啊。”言谈之中流溢出对故乡一草一木的浓烈深情。一直到他将要离开校园之时，我询问他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他竟还记起这两棵树，十分认真地说：“要栽成这么两棵榕树不容易啊，不要把它们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