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强国兴衰问答(上)

超级强国兴衰问答(上)

个世纪以来,历史学家一直就帝国兴亡这一命题争论不休。但在蔡美儿(Amy Chua)的新书中,她再进一步,研究对象成了超级强国(Hyperpower)——积累了巨大军事与经济实力并在实际上控制整个世界的社会。

在《帝国时代:超级强国如何成为世界主宰及失败的原因》(Day of Empire: How Hyperpowers Rise to Global Dominance - And Why They Fail)一书中,蔡美儿称,历史上的超级强国,包括罗马、中国唐朝和大英帝国,是通过他们不同寻常的多元化和宽容来获取优势的:这种多元化也蕴含了它们衰败的种子。

那么,美国目前是否符合超级强国的标准呢?它又该如何避免崩溃呢?美国现在是否应该摒弃自己的单边主义作风,转而提倡一种新的多边主义呢?

中国、印度甚至欧盟是否会超越美国?中国在融合不同民族方面的历史是否为它成为世界主宰做好了准备——并且,这是否是中国想要达到的目标呢?

2007年11月14日,美国耶鲁法学院华裔教授(John Duff Jr Professor of Law)蔡美儿在英国《金融时报》网站上回答了网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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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在谈论遏制中国崛起,因为它可能成为一个超过美国的世界大国。世界上同时拥有两个或多个超级强国是否比只有一个要好呢?

东尼奥

L扎特(Antonio L. Zate),来自美国

蔡美儿:在某种程度上,你问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相对于一个多极世界,)只有一个超级强国对世界是否更好?对我来说,这有点像问宗教是否对世界做出了贡献。似乎没有简单的答案。在很大程度上,答案取决于个人观点及评判“好”的标准。

很多功劳可以归功于主宰世界的强国。它们刺激了历史上很多最伟大的科技进步,从蒸汽动力到数字革命。它们创造了一些艺术与知识创造性最为繁盛的历史时期。它们促进了全球贸易和经济增长,有些人还会提到文明的发展。可能最为重要的是,超级强国能够维持和平;罗马和平(Pax Romana)史无先例地为西方带来了200年的相对稳定、繁荣和秩序,没有罗马霸权,这都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方面,超级强国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一项统计显示,蒙古人为了建立自己的世界帝国,杀死了超过1500万人。所以,因为超级强国拥有了无人可敌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它们能够超大规模地进行镇压、剥削和实行高压政治。

至于今天的美国与中国,一切还为时过早。我们还不完全知道中国将成为什么样的超级大国,我也不知道美国在今后将有什么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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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世界见证了美国在伊拉克问题上的无能后,美国还算是一个超级强国吗?日渐走弱的美元又会如何影响美国作为一个超级强国/超级大国的地位呢?

布莱恩

容克尔(Brian Junker),来自佛罗里达州迈阿密

蔡美儿:美国无疑仍是一个超级强国。在所有的关于美国踉跄和中国崛起的言论中,人们常常忘记了,与对手相比,美国在军事和经济方面仍然是鹤立鸡群。(事实:美国拥有10艘尼米兹级(Nimitz)核动力超级航母,每艘都可以携带70多架战斗机;没有任何其它国家拥有一艘与之相媲美的航母。事实:美国的国内经济总值(GDP)高达13万亿美元,是排名第二的日本GDP的3倍有余;中国排名第四,约为2.65万亿美元。)当然,将来会怎样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事实是,美国可以在一天之内将伊拉克从地球表面抹去。但因为它是一个现代的、民主的超级强国,不能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施展自己的实力。这是本书的主要观点之一:民主限制了美国,这是以前的超级强国不曾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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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中国曾强行将那些被征服的少数民族与自己融合,而美国则是很多不同民族的移民目的地,这些人的子子孙孙将进行民族融合。你怎样比较这两者?

Nan Hey Yang Rou Chan

蔡美儿:中国和美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模式。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可能是,美国的政治特性是民族和宗教中性,然而,(无论官方说词)中国仍然是一个典型的民族界限分明的国家。因此,美国是阶级移民社会:人们不需要放弃自己的民族、宗教等其它特性就可以成为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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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作家以大英帝国在印度为题著书立说——例如:威廉

格林

达尔林普(William Dalrymple)和劳伦斯詹姆斯(Lawrence James)。他们提出,英国人在17、18世纪比19世纪更为宽容。19世纪初,福音派游说团体在印度兴起,这对英国社会对印度当地人口的态度和行为产生了重大(并且是不良)的影响。但是,尽管宽容度有所下降,大英帝国对印度的控制继续强化,并且又延续了100多年。这些对印度历史的看法,是否符合你关于大国通过宽容和多元化获得优势的理论呢?斯特里特(Colin Greenstreet),来自伦敦

蔡美儿:我的书引用了达尔林普和詹姆斯的话,并以之为论据。如我在书中所述,在19世纪,印度的政权在相对宽容和不宽容之间摆动。但与我书中的论点一致,我认为,英国人为他们不宽容的态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就像此前的每一个超级强国一样,大英帝国得以崛起并成为世界霸主,是因为国内出现了一个大转变,从具有破坏性的内部民族和宗教斗争转向非常开放和宽容的政策(以当时的标准来评判)。没有这个转变,英国几乎不可能成为超级强国。在无人争锋的英国霸权时期(一般定义约为1858年至1918年),犹太人、雨格诺教徒(Huguenots)和苏格兰人总体上都比较活跃,并且参与到了英国社会的每一个层面,包括议会和首相层面,这绝不是偶然的。尤其是犹太人和苏格兰人,他们不仅帮助英国筹资、征服和管理了英国的海外殖民帝国,还对英国的工业、金融和海上霸权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

但是,英国的宽容有着自己无法跨越的局限。在国内,问题在于信奉天主教的爱尔兰。在国外,问题在于种族主义。例如,1857年之后,在印度的英国人、尤其是驻印度的英国商界人士,实际上生活在种族隔离状态下,居住在军事保护地区,与印度人居住的“黑人聚居区”分开。殴打、鞭笞和“意外”射杀当地人的事件很常见。更广泛地说,英国人从来没有像对待白人领地一样对待过自己的非白人殖民地。英国宽容中的这些局限反过来一直困扰着大英帝国,促使它在20世纪分崩离析。

(待续)